车轮碾过碎石的颠簸震得山茶额头生疼,她在浓重的艾草味里睁开眼,正对上爷爷浑浊却满是关切的眼睛。“醒了就好,醒了就好……”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搭在她额前,让她不由想起某个总爱用冷硬指尖替她抚平眉头的人。
“装什么金贵。” 婶娘尖锐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,混着骡马的响鼻声,“不过是睡了会儿觉,
山茶下意识瑟缩,后腰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—— 那里本该有道竹叶状的疤痕,此刻却平整如初。她低头去摸,指尖触到粗布裙料下自己真实的血肉,恍惚间竟分不清,那些被蛇群缠绕、被妖力灼身的日子,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。
她不是和不系舟在试炼吗,怎么会看到爷爷和婶婶,看着她傻头傻脑的样子,她婶婶冷笑道,:
“那个瘸脚大夫的医术到底行不行,不是说已经治好她的疯病么,怎么看着还傻乎乎的?”
山茶张了张嘴,想反驳说自己没疯,想问问这里是哪里,不系舟又去了哪里。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沙哑的呢喃:“爷爷,我们要去哪里……”
爷爷重重叹了口气,布满皱纹的脸又苍老了几分:“去投奔你婶婶的表姐家,你婶婶的表姐看不得妹妹受苦,所以要接我们一家去享福,他们在白焰城是大户人家,我们去了日子能过的好一些……”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温和的看着她,慢吞吞说着。
“去了可别给我丢人!” 婶娘冷哼一声,“人家李老爷最讲究体面,你要是敢犯傻,就等着被赶出来喝西北风!” 她甩下这句话,重重放下车帘。
“别听你婶娘的,” 爷爷低声说着,往她手里偷偷塞了个温热的红薯,“到了城里,爷爷给你买糖人吃,还是你最喜欢的竹叶形状……”
竹叶……
这两个个字像根刺,扎进她混沌的思绪。山茶低头看着红薯粗糙的外皮,她突然分不清,自己在万妖之疆经历的那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,不系舟呢……他是不是真的存在,还是他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……记住网站不丢失: eiwuc o
“不系舟……” 她对着红薯腾起的热气,极轻地念出这个名字。爷爷似乎没听见,仍在絮絮叨叨说着城里的新鲜事,而婶娘的咒骂声又从车外传来。山茶把脸埋进膝盖,任由红薯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
柴房的木门缝漏进秋雨,把墙角的稻草堆洇出深褐色的霉斑。山茶替爷爷掖好补丁摞补丁的被角,轻声道,
“表姐说…… 明日起让我去厨房帮工。” 山茶把红薯揣进爷爷怀里,声音低得像怕惊醒梁上的蛛网。叁天前刚到白焰城时,表姐李夫人还戴着镶玉的指甲套,笑盈盈地说 “自家人哪能住客房”,转眼就把他们塞进这漏风的柴房。此刻隔壁正传来碗碟碰撞的脆响,夹杂着表姐拔高的嗓音:“那丫头手脚笨,先从刷碗开始练!”
“辛苦你了,孩子……”爷爷咳嗽了两声,重重叹着气道,
“不辛苦,我在这里有吃有穿,已经很好了……”
翌日清晨,
清晨的井水冰得山茶指尖发颤,她面前放着一大盆一大盆的脏衣服,她已经洗了足足两个时辰了,可是那些衣服还是如小山似的不停堆迭在她面前。“磨磨蹭蹭什么!”一个丫鬟端着一摞油腻的碗碟砸在石台上,“一会洗完衣服把这些碗碟都刷干净!!仔细着点砸烂一个你都赔不起,大夫人说了,晌午前得把后院的柴火劈完,不然没你俩的口粮!”
“知道了,翠姐姐” 她小声呢喃着,不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。她蹲下身却听见远处传来婶婶的笑声 —— 不知又得了表姐什么赏赐,正高声炫耀着新得的翡翠镯子。
山茶一直干活干到深夜才回了柴房,深夜的柴房漏进几缕月光,在稻草堆上投下斑驳的影。山茶轻手轻脚地挨着爷爷躺下,却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:“丫头,过来。” 老人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里面是半块硬邦邦的馒头,“今日在后厨打扫,厨娘赏的。”
山茶鼻子一酸,想起白日里那些丫鬟们嫌弃的眼神,明明他们是来投奔亲戚的,可是整个刘府的人看着他们的目光确实下贱至极,她又想起白天的时候,婶娘斜倚在绣榻上,看着她被翠儿推搡着去搬水缸,不仅没有半句解围,反而嫌恶地捏着帕子掩住口鼻:“真是上不得台面,白占着李家的口粮!
爷爷布满皱纹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,递到她嘴边:“快吃,甜着呢。” 米糕渣掉在老人打着补丁的袖口上,他却笑着用枯瘦的手指拂去,“小时候你生病,总吵着要吃糖糕,爷爷买不起,就用糙米磨粉蒸……”
她咬着那米糕,泪水不由在眼底打着转,却强忍者没有落下来……
翌日破晓,草叶上的露水还未晞。山茶提着水桶踏出柴房,远远望见院子角落的佝偻身影。爷爷握着比他手臂还粗的斧头,每一次挥砍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。
“爷爷!” 她急忙跑过去夺下斧头,“您的咳嗽还没好又犯了,这些粗活我来就好!